人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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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會？
岐玉從他手裏拿回了尾巴，奇道：“只是在房間裏坐著而已。”
溫青空冷冷看了他背後那個人：“你和惡魔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穿著睡袍的路格蘭站在床前，附身將亂了的床單鋪好，說：“沒做什麽。”
……驅魔人和惡魔共處一室，卻連十字架和聖水都沒有拿？
床上明顯還被惡魔躺過，剛才進來的時候他看見了幾縷融化的羽毛。
溫青空並不相信同僚的說辭。
正想繼續質問路格蘭……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。
是惡魔。
溫青空的視線往下，惡魔穿了短褲，露著一對雪白緊致的長腿，今天穿的是短襪，堪堪遮住腳踝。
一條細細的黑桃心尾巴不耐煩地狂甩著，突然啪地打在了溫青空肩上——很快，尾巴尖尖托著他的臉，讓他擡頭。
“神父，你不應該問我嗎？”
惡魔長著一副少年的軀體，看著比他還小一些，不穿制服也像是教會學校裏的中學生。
他揚起臉，睫毛微微翕動了幾下，底下是森林似的綠眼眸。
只要盯著他看，溫青空心裏就升起些奇異的感覺。
惡魔具有引誘人類的邪惡能力……
沈默了幾秒，溫青空還是開口問了：“你們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“我進來看看他是不是還在偷窺對面。”
“你怎麽進來的，變成人偶？”
“是啊。”
惡魔坦誠承認。
溫青空輕輕嗯了聲：“下次別來了。”
岐玉看了看桌上的鐘表，想著是時候回家睡覺了。
這時候室內已經有一個驅魔人，一個神父，對他來說很是不利，但窗戶很大，他隨時都可以跳出去展開翅膀。
溫青空卻叫住他。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他是一個相當年輕的神父，總是面色蒼白，以黑冷的眼瞳註視著旁人。
岐玉對他的印象就是那次在橋上的沖突。
現在卻在問他的名字？
但也不是不能說。
“岐玉。”
溫青空神色稍稍緩和了些，又打算繼續問下去，但這時候，少年已經走到了窗前，長發被風輕輕撩起，在陽光下有著柔亮的色澤。
惡魔準備翻窗回家了。
溫青空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不想讓他走。
“你一直住在邊境，是為了做什麽？”
“這不關你的事吧？”
岐玉詫異。
“邊境這邊很混亂，而且我知道你好像很少傷人，既然如此更不該待在這裏。”溫青空說。
難道待在王都隨時被抓走嗎？
岐玉奇道：“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麽？”
路格蘭此時也走過來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：“坐下來談談吧。”
這很像是神父驅魔人對惡魔的某種誘騙……
可惜了，他們打不過我。
岐玉也好奇他們究竟想做什麽。
任憑兩人打量著自己，他沒有半分不自在，反過來仔細打量著這兩個修士。
“你們好像對惡魔都很有興趣？”
無人反駁。
路格蘭承認了，盯著他說：“是，我對你有興趣。”
無論是路格蘭還是溫青空，他們都接觸過不少惡魔，只是沒有一個像岐玉這樣古怪的……
“我可沒有引誘你。”
“但你出現在我的夢裏。”
“那是你的問題，問問你自己吧。”
“我不明白。”
路格蘭的神情，也出現了一絲空白。
變態當然不能理解這些了。
“既然你們也發現我不傷人了，那就算了吧，不要再找我了。反正我大概也不會再回王都。”
岐玉眨了眨眼，翅膀也跟著山林幾下。
溫青空微微皺了眉：“你準備去哪？”
岐玉不回答這個問題。
嘖，這根本不管你們的事。
路格蘭忽然問：“你為什麽要我的靈魂，是因為我的靈魂和別人的不一樣嗎？”
岐玉稍微想了想，他現在看到的主要角色的靈魂都非常幹凈，也不知道為什麽。
“你既然不情願把靈魂給我就沒有必要問，不過……我好奇你們會不會成為惡魔奴仆？”惡魔少年忽然俯下身，稍微靠近了些，臉上有種散漫的笑意，“比如把你的靈魂交給我？”
他這句話是對溫青空說的。
溫青空見他挨近，那捧濃黑的長發從肩上垂灑下來，飄下了一縷縷花香。
惡魔的眼睛像是切割的寶石，如此凝視著人類，就像是某種引誘。
“不可能。”
溫青空斬釘截鐵。
“好吧，那就拜拜了。”
一陣狂亂氣流驟然從身前掀開，窗簾被卷起搖擺，始作俑者的惡魔少年已經走到窗前，他一躍而下，濃黑的羽翼在空中猛然展開。
溫青空不知為何心裏猛地一跳，下意識地沖到窗前，但惡魔的身影已隱沒蒼穹。
路格蘭仰頭看著天空，面無表情說：“你很激動。”
“你很關心惡魔。”
“是。”
溫青空冷聲說。
【你看看，他們也不去打別的魔鬼，就一個勁兒盯著你。】
‘所以？’
【不如你犧牲一下讓他們殺掉吧。】
‘你在說什麽鬼話。’
也得他們能殺掉我才行吧。
落在一個僻靜地方，岐玉四處看看，沒有行人，他慢慢走到街上，決定在路邊買點什麽。
十來分鐘後，他在店門前饒有興致看裏邊的烤玉米。
溫青空這時又出現了。
他站在身邊，也看玉米。
“你想吃玉米？”
岐玉問他。
“不是。”
溫青空攥住了他的手臂，皺眉說：“你該回去了。”
“什麽意思，我不能出來玩？”
“你是惡魔。”
“別太欠揍了，少管我！”
岐玉惡狠狠推開他。
他剛把自己的翅膀犄角都遮起來了，以至於當街打架不太方便。
算了，回家吧。
他甩開身後的神父，找了條近路回別墅。
一進巷子，岐玉就剎住腳。
墻邊倚著一個年輕人。
棕發，黑衣，眼睛盯著他看。
“你有事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藏著聖水等我是吧。”
“我沒帶出來。”
“雙手伸出來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
“只是看你回家了沒有。”
別太變態了！
岐玉決定無視他，繼續往外走。
別墅門口，一輛檸檬黃跑車橫著放，旁邊還站了個金毛伯爵。
“你怎麽不上去？”
岐玉詫異。
夏明倫正煩躁地抓著頭發，一見他出現就露出溫和的笑靨：“唉，我在等你……誰知道你跑哪裏去了，跟誰一起出門玩了？”
“沒有，我去看了看驅魔人。”
“你怎麽自己去了不叫我？萬一被……”
“他們打不過我的哦。”
“好吧，對了，我給你帶東西了。”
夏明倫這時從跑車裏拿起了一大捧玫瑰花，冷藍色的玫瑰花束，裏面還藏著一只黑長發的人偶——穿著古典的紫色蓬蓬裙，眼睛呆呆的。
“這個娃娃真的好像你，我剛剛去玩偶店取回來了。”
岐玉湊近一看。
嗯？
這不就是路格蘭桌上那只人偶嗎？
【他們怎麽買一家店的玩偶？？難道私下還一起交流養你的心得？】
“謝謝你的花。”
岐玉低頭聞了聞了玫瑰。
夏明倫莞爾：“不客氣，藍色也很適合你。”
他把人偶留給了夏明倫，旋即倆人上樓去了。夏明倫非常殷勤，倒了牛奶和蜂蜜，又問餓不餓，打算自己去做鮮肉煎餅。
一回頭，他發現桌上有兩個人偶。
人偶岐玉，就站在那另一個假人偶旁邊。
“師傅做得好像啊。”
岐玉湊近去看了看，幾乎臉貼著臉。
遠遠看去，就是兩個小岐玉在彼此擁抱。
這也太可愛了……
夏明倫走過去，手指點了點岐玉的臉頰。
“你比人偶好看一點。”
“走開，不要打擾我。”
“你好兇啊……”
夏明倫剛說完就被踢了一腳，又想去摸他的腦袋，卻岐玉被狠狠咬了一口。
他嘶了聲松手，發現食指上留下了一圈細小牙印。
岐玉轉過身，饒有興致地摟著自己的人偶，先摸摸頭發又看看眼睛。
真的好像啊。
之前沒有仔細看，現在才發現玩偶師傅做得很細致，連淚痣都畫出來了。
【你也準備玩人偶了？】
與此同時，柳序郕上樓來了。
“寶寶，你在玩游戲嗎？”
岐玉對自己的人偶愛不釋手，繞著人偶轉了一圈，費勁地從夏明倫送的藍玫瑰裏拔了一支出來，放在了人偶身邊做背景。
他說：“這樣就更像了吧？”
柳序郕莞爾：“是有一點。”
又擺弄了一會兒人偶，岐玉開始犯困了，但夏明倫還在廚房裏做煎餅。他打了個哈欠，陪柳序郕聊了一會兒天。
照理說，按照原著的發展，柳序郕因為得罪了聖教會，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被殺掉了才對。
是誰拯救了他？
是劇情？還是Downtown呢？
【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你救了他吧……】系統說到這裏也數據紊亂了，【因為你的存在，路格蘭和溫青空都抓著你不放，沒空搭理柳序郕，現在多了皇室和聖教會的沖突，他們更沒空搭理了。】
‘我救了一個人類？’
岐玉覺得好笑，他究竟是惡魔，還是天使？
【你當然是魔鬼了！】
系統氣死了。原本按照劇情發展，路格蘭、溫青空二人此時本該在北方驅魔奮鬥，不斷升級，如此才打敗了人偶惡魔岐玉，但因為各種蝴蝶效應，現在他倆都待在邊境，根本打不過惡魔。
換句話說，這只魔鬼豈不是永遠無敵了？
無敵的惡魔，此時只有十五厘米高，他已經撇下和系統的對話，閑著沒事開始扯玫瑰花花瓣。
你一朵，我一朵……
矮矮的人偶蹲在桌上，認真地扯著玫瑰花瓣。
一只手突然輕輕把他推倒了。
人偶跌坐在了玫瑰花上，生氣地一回頭：“誰推我？”
柳序郕歉意地看著他：“抱歉，寶寶，沒想到你這麽輕。”
他站起身揉揉屁股，感覺有點疼。
轉過身，他一腳踩在了柳序郕手背上，狠狠在上邊蹦了幾下。
“不準推我！”
他說道。
這點痛感，還不如跳跳糖融化時蹦得疼，柳序郕垂頭誠懇認錯，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臉蛋。
樓上的其他人也走下來了。在這棟別墅裏，岐玉與柳序郕住最頂樓，宿淩住三樓，付北二樓，來旅游的夏明倫住在一樓，目前還沒有打過架，尚且算是和諧。
宿淩坐到他身旁，把一朵玫瑰放到他頭頂。
“不要，很重的。”
岐玉把玫瑰拿開了。
宿淩問他：“你今天出去玩了？跟誰一起的？”
這句話怎麽那麽熟悉？
“沒有，我一個人。”
“現在外面的修士很多，以後不能一個人過去。”
“嗯嗯知道了。”
岐玉敷衍了之。
付北也剛從外面回來，他在衛隊工作，白天需要在附近持槍巡邏，有一半的時間都不在家裏。
他垂眼，捏了一下岐玉的耳朵。
人偶的耳朵很小，只有一丁點大。
軟軟的。
“你下班了？”
岐玉挪開他的手，給了他一片玫瑰花瓣。
付北對別人送岐玉的玫瑰不感冒，隨手放在一邊。
他低頭看了人偶身上的衣服。
短褲，無袖的T恤。
他想著，明天出門的時候買一些新衣服。
岐玉可以穿顏色鮮艷的夏裝。
粉色，粉藍色……這些都很適合他。
把玫瑰花瓣丟在一邊，岐玉坐在紙巾盒子上，托著腮說：“我想養魚了。”
宿淩差點以為他說的是那種養魚，眼神霎時一變。
……終於準備養魚了嗎？
他第一個報名。
又看小人偶對他比劃說：“我要這麽大的，不要鯊魚。”
……原來是那種魚。
——你在失望什麽？
——哈哈哈哈主播的心思都寫在臉上
——我們惡魔少爺是不需要養魚的！魚自己游過來好嗎
——別墅裏好多人啊.jpg
——大家都來加入這個家啦
付北想了想：“你喜歡的話，我們明天去買。”
柳序郕笑著說：“寶寶又想養寵物了？不如再種點什麽？”
“我可以種番茄。”岐玉琢磨說，“說起來，現在首都的局勢怎麽樣了？”
宿淩解釋：“有了惡魔的支持之後，皇室和教皇仍在溝通。”
惡魔在這個世界，是超級厲害的幕後Boss……
岐玉不由得心想。
【……你，差不多就行了。】
岐玉嘖了聲：‘承認吧，我在這個世界很強。’
岐玉打算去睡一覺，他一走，客廳的幾人立刻就地解散了。
穿著圍裙的夏明倫從廚房走出來，才發現室內已經空空如也，只有玫瑰花放在桌上。
岐玉去睡覺了？
做好的鮮肉煎餅無人問津，他只好自己先吃掉一塊。
過了不久，夏明倫去了趟岐玉的房間，猜到他在睡覺，也沒敢敲門，只好自己在四樓客廳翹起腿看電視機。
節目恰好是說皇帝和聖教會的新沖突。
也不知道那邊怎麽樣了？
過了半小時，岐玉醒了。
他磨磨蹭蹭地在臥室待了幾分鐘，忽然想起來夏明倫的煎餅。
推開門走了出來，他遠遠看見金發的伯爵坐在沙發上，正端詳著電視，一個驚悚神秘節目，主持人與嘉賓正用圖示描述魔鬼的特征。
“氣質非常邪惡，長著犄角、尾巴、翅膀……”
夏明倫看得入神，等到人偶跳到扶手上了才發現。
他立刻把人偶摟進懷裏：“我們一起看電視吧？你看，他們正在解說你的那次鄉村大鬧。”
岐玉：……
這也要解說？
兩人坐著一起看電視，不多久，客廳進來了另一個男人。
“惡魔大人，給你的。”
宿淩將一個圓形的透明魚缸放在茶幾上。
魚缸裏有好幾條魚，都是銀白色的，在陽光下鱗片幾乎發著光。
岐玉眼睛一亮，猛地掙開了夏明倫的手，湊近去看。
夏明倫：“……”
宿淩笑了：“這怎麽樣？你喜歡嗎？特地買了銀色的。”
迷你人偶興奮地繞著魚缸走了好幾圈，甚至扒著到了魚缸邊上，趴在玻璃上看。
可愛小魚……！
這天下午他收到了不少新魚，最誇張的是柳序郕，他叫來了工人，打算在別墅弄一個巨型魚缸。
“巨型魚缸？我可以進去吧，穿迷你潛水服……”
岐玉浮想聯翩。
柳序郕喜歡看他開心的樣子，俯身說：“你當然可以進去，弄成海洋的樣子也可以。”
付北出門上班，這時快到傍晚才回來，他拿出了一封信。
信件是從王都寄送給岐玉的，他在路上被王都的皇室侍從攔了下來。
“是皇帝找你。”
“他？”
岐玉打開了信件。
的確是皇帝的親筆，他請惡魔回到王都，沒有寫明原因，但他大概猜到了，教皇不肯讓步，皇室也不情願。
岐玉的本意並不是參與政教戰爭，皇帝有軍隊，教皇也有，以以往的情形來看反而不容易打起來。
如今的聖教會已與之前的不同，惡魔的傳說，漸漸不再只是傳說，太多人曾見過王都天空曾掠過的羽翼惡魔的身影，在皇帝的示意之下，這種流言傳得越來越多。話裏話外，都在述說神權統治者的過失，以至於教皇為此煩惱。
岐玉之前答應了皇帝要幫他，回去也不是不行。
商議之後，他決定翌日啟程回到王都。
算起來他們好像也沒有在邊境待很久……
岐玉仔細想想，也就幾周而已？
但沒關系，過段時間他們還是會再回來這裏，或者幹脆返回萊爾莊園。
付北對回王都沒有異議，將岐玉送回房間之後，他洗了個澡，擺弄了一下床頭櫃上的迷你覆刻人偶，等他回到客廳，發現一只黑發人偶在地板踮起腳，看放在夾子上的銀魚。
岐玉很喜歡小魚大魚……
付北將岐玉捏起來，放到手裏。
“一起出去看看別的魚？”
他問。
“外面也有魚嗎？在哪？”
“店裏的魚。”
付北摟著迷你岐玉，帶著他到了花鳥街，給他看了寵物店的那些觀賞魚。
“這麽漂亮……”
岐玉恨不能跳進去和魚們一起游泳。
“下次我們回邊境就來買。”
付北笑道。
寵物店賣魚的地方十分寬敞，堆著各種玻璃魚缸，有大有小。岐玉是人偶狀態，悄悄指揮著付北帶著他逛來逛去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他總是覺得玻璃對面似乎有個人影……？
一個棕色頭發的年輕人，模模糊糊地站在魚缸的另一端，隨著他們移動。
對方只是在看魚？
好怪。
過了半小時，兩人才慢悠悠回家。
付北抱著人偶與他步行回別墅。
遠處吹來了涼快的風，岐玉坐在他肩頭，愜意地瞇起眼睛，說：“我喜歡度假，可惜得準備回去了。”
付北也感覺到，這段時間，岐玉的心情很好。
他喜歡這樣的日子，付北也喜歡。
“你未來的生活也是這種快樂的日子。”付北忽然對他說，“我許個願吧。”
“你在對我許願嗎？”
“嗯。”
魔鬼需要滿足奴仆的心願。
奴仆的願望，反而是希望魔鬼快樂？
你不該對我許願金銀財寶、滔天權勢嗎？
岐玉不太理解，本想繼續問，但身邊走來了幾個男人，付北捏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別說話。
來人都是付北的同僚，他們一行人往回走。
付北這時往回瞄了一眼，在一處墻邊，瞥見了跟在他們身後許久的身影——一個棕發的年輕修士……看樣子像是驅魔人。他微微皺了眉，不明白對方從花鳥街一路尾隨的意義。
翌日，幾人啟程回王都。
載著惡魔的那輛車上，為了安全，他們堆著不少熱武器。
人偶狀態的岐玉饒有興致地摸摸這把槍，又摸摸那一把，就差把腦袋伸進去看看了，很快就被宿淩拎著後衣領塞進口袋。
“這些是準備應付追來的聖教會人士。”銀發男人認真對他說，“如果有沖突，你就躲進口袋裏，知道了嗎？”
岐玉：？
我可是戰鬥力很強的魔鬼……
“我打他們才差不多吧！”
“你別出手。”
“我跟他們打沒關系，但你就算了，免得他們更有理由針對你。”
宿淩解釋道。
付北也說：“你就假裝自己不存在，也許聖教會幹脆就離開了。”
真是的……這麽麻煩。
他們開了一共幾輛車，帶著各種武器，出發王都。
盡管宿淩、付北都擔心路上發生變故，但出乎意料，夏明倫大概和修士們說了些什麽，路上只有些小打小鬧而已，以至於岐玉等了很久，什麽也沒等到，只能一路都在車上呼呼大睡。
此時的王都與以往不同，街道上彌漫著一種奇妙的氛圍。惡魔事件發生之後，此事在皇帝的授意下長得沸沸揚揚，聖教會卻一直沒能捉住那只黑羽惡魔，權威也無形之間慢慢下降了。
但王都的生活與之前沒有太多分別，小攤販們依然徘徊於街道，商店掛滿琳瑯滿目的商品，大教堂聳立。
皇宮寂然森冷，年邁的皇帝坐在書桌之後，蒼老的臉在見到付北和男巫時，頓時煥發了笑意，準確地說，他的笑容是為了男巫手中捧著的惡魔人偶。
“如今惡魔大人返回，我的力量也將增強。”
“你對付完教皇了？”
岐玉反問他。
在岐玉看來，皇帝的說辭，開始有了些點野心泛濫的氣味，也許已經不甘心只打敗教皇了吧？
但這一切已經漸漸與岐玉無關，這是皇室與大貴族之間的矛盾。
他變回了惡魔形態，坐在書桌上。
穿著短褲和小靴子的年輕少年，頭頂犄角，背後長著巨大的黑翅膀。書房裏的擺件和文件，紛紛在翅膀掀起的氣流裏逐一跌落。
皇帝仰望他，他的面孔讓人懷疑是純潔天使，也像是最愉悅的魔鬼。
顯然，魔鬼已經對皇宮興趣缺缺了。
“惡魔大人準備離開了嗎？”
“是的，”岐玉想了想，“過段時間，我帶我的奴仆們去別的地方度假。”
當天晚上，王都再次出現惡魔現身的傳聞，還是那一只人形惡魔，生得巨大的黑色羽翼，頭頂犄角，徘徊於皇宮與王都中心的夜空，引得眾人驚呼，聖教會卻對此卻無能為力焦頭爛額。
皇宮的一處宮殿被贈予給了惡魔大人，當然，旁人並不知情，只奇怪為何有好幾位年輕人成了皇帝的寵臣？
在客廳桌上，一只小小的人偶盤腿坐著，捏著一疊卡牌，小心地搬動著。
他計劃把這局贏下來，懲罰夏明倫這段時間都去做鮮肉煎餅。
宿淩見他盤腿坐了很久，用魔法捏了一個迷你椅子讓他坐下。
付北的砝碼是最早輸得精光的，早早被岐玉趕去了失敗者沙發，他盯著桌上的小人偶，良久，摸了一下岐玉的臉。
“你明天待在皇宮還是出門玩？”
他問。
“手拿開……我也不知道，有空就去摘花吧。”
“好。”
付北已經習慣這種跟隨惡魔的生活。
這時傭人敲了門，說起有人上門來拜訪了。
岐玉以為是柳序郕又翩躚出現，但聽完描述，發現來的人竟然是驅魔人路格蘭。
皇帝和聖教會正在談判，關系稍微緩和了些，但教士們還是被禁止無命令進宮，大抵他也是今天教皇的隨從。
岐玉不想見他，於是幹脆拒絕。
“這一次我必贏！”
夏明倫信心十足地甩出了一張紅桃k，差點把桌上的人偶岐玉撞歪。
到了夜裏，玩了一晚上的幾人都去休息了。
三更半夜，岐玉在花園散步。
他展開翅膀，停在了草坪一處天使雕像旁邊，歪頭看丘比特的利箭。
草坪的另一頭，陡然有人叫住他。
“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路格蘭問他。
“你不會又想說我引誘你了吧？”
惡魔少年朝他飛來，輕盈地停在他身前。
路格蘭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。他只是對惡魔很感興趣，但為什麽如此感興趣？他自己也不明白。
對話只持續到這裏，惡魔湊近了看他一眼，下一刻就失去興趣，騰空離開。
美麗魔鬼的身影，漸漸消失在天際。
路格蘭的視線緊緊追著他，直到再也看不見。
……惡魔又走了。
目光慢慢往下挪，路格蘭與對面的丘比特雕像四目而視。
丘比特天使手中唯一一支愛情之箭，瞄準的對象是他。
鑒於如今聖教會與皇室之間的緊張關系、皇帝與皇子的不睦，溫青空只能去住之前提供給修士的住所。
讀完了經文，他的內心逐漸恢覆了平靜。
然而當他再次見到隱匿在夜色裏、若隱若現的惡魔，他的心不可自控地沸騰起來。
從天而降的惡魔，再次落在陽臺，正低頭嗅一盆白茉莉花。
他的長發如墨水一般流淌下來，黑桃心尾巴輕輕晃悠著。
“聽說你今天進宮了，我路過來看一眼。”
惡魔如此說道。
“你回王都了。”
溫青空低聲說。
溫青空前陣子住在邊境，很長一段時間壓根見不到惡魔的蹤影，還以為他消失去了地獄。
因為這種猜測，溫青空的情緒一度變得煩亂。
惡魔沒有誘惑他，但他早就被渴望誘惑了。
此時少年站在陽臺門口，四處看了看。
“進來吧。”
溫青空說話時，藍寶石耳墜輕輕晃動。
“你邀請惡魔進屋？”
“嗯。”
“不去。”
惡魔拒絕了。
樓下傳來一道聲線，岐玉仔細從陽臺往下看，遠處，路格蘭面無表情朝這邊走來，問：“你怎麽在他那裏？”
“不行嗎？”
惡魔朝他們一笑，踩著欄桿飛向了空中。
少年展開羽翼，黑桃心的尾巴甩了一下，漸漸消失在視線裏。
溫青空追到陽臺，只碰到了他的一角柔軟羽翼。
……岐玉回去找他那幾位奴仆和朋友了。
他心想。
此時的夜空，月亮朦朧，星辰格外耀眼。
岐玉喜歡飛行。
天空只有他一個人，永遠自在。
不知為何，耳畔陡然“叮”地一聲響，他眼前的畫面突然像是被撕扯扭曲了——星星都被扯成了射線。
但下一刻，又恢覆了正常。
‘是你做的？’
【？？不是我啊，怎麽回事？】
系統震驚。
‘空間bug？’
【有可能，就好像網絡波動……等等！】系統突然驚叫，【我收到了副本結束的通知……】
‘結束？為什麽？’
【我也不清楚，這個副本結束的標準……理論上應該與主角的狀態有關，主角走完了劇情線、感情線，那麽故事就happy ending了。】
但是，明明驅魔人和神父還沒有開始冒險，沒有升級，也還沒有殺死惡魔，故事卻就此戛然而止……
系統沈默。
一涉及到這種非數字數據而關乎人類情感的問題，程序總是無法正確分析理解。
這個副本的進度，甚至與之前因為感情線而導致的劇情扭曲不同。
反派惡魔只是和主角們聊過幾句、打過架而已。
沒有接吻，沒有牽手，也沒有擁抱。
他們甚至連朋友都不是，陣營仍然對立。
最後一次對話也沒有什麽不妥的，但故事卻就此終止了。
為什麽？主角們瘋了嗎？
系統無法理解。
岐玉落在窗臺上，打開窗戶回到客廳。
倒計時開始了。
此時其他人都還在各層樓裏。
宿淩正在廚房切一個蘋果，他顯然不怎麽常切水果，刀工十分費勁。
付北站在窗邊，抽著一支煙，不知道在想什麽，微微皺著眉。
夏明倫還在客廳洗牌，一見他出現，揚眉問他：“明天要不要出去玩？”
故事要結束了。
看到付北把煙掐了，岐玉與他說：“你想抽就抽吧。”
“在戒煙了。”
付北解釋。
岐玉又去調侃宿淩：“不會切就算了。”
“我怎麽不會了？”
宿淩又拿了一個蘋果。
岐玉吃了一塊蘋果，下樓時遇到了參加宴會回來、穿得胡裏花哨西服的眼鏡男人，柳序郕頭頂禮帽，上邊綴著黑羽毛綠寶石。
他一擡頭，就瞥見視野裏出現了一只小惡魔。
“寶寶，你是在等我回家嗎？”
“唔，不是。”
“我喝酒了，先去洗個澡再來找你。”
柳序郕捏捏他的臉。
岐玉把他趕走了，上了樓，他在窗臺上往外看，這一次卻沒有見到類似的扭曲場景。
他再次揮動翅膀，升上夜空。
宴會剛剛結束，女士先生們不由得驚呼惡魔又一次現身了，紛紛脫帽致禮。
顯然在此之後的幾個世紀，王都乃至整個帝國，都將流傳著惡魔的傳說——他長著人類的面龐、犄角、黑桃心的尾巴與一對邪惡羽翼，是他讓驅魔人與神父束手無策，讓聖教會的威名漸漸有了裂痕。每天晚上，惡魔自由自在地玩耍，但他也準時回家，與自己的親密奴仆們待在一起……
【世界已結束。】
【宿主請回到系統空間……】
理論上應該出現這樣的字樣。
每次世界結束時，系統就把他拉入到空間裏。
這一次，眼前卻是一片虛無黑暗。
不是系統空間……
這又是哪裏？
漸漸地，天邊泛起了一點魚肚白，像是天快亮了。
有點意思。
岐玉揉了揉眼睛，打算迎接太陽的光輝。
但從天邊蔓延而來的不是陽光，而是……一行字。
[生日快樂，岐玉。]
咦。
生日？
系統竟然特地為他慶祝生日嗎。
這可不像是系統的作風。
【？？？？？】系統尖叫，【這是哪裏，這不是我的空間！！】
‘果然不是你。’
究竟是誰？
Downtown系統？
生日快樂的字樣，是一行筋骨淩厲的毛筆字。
字樣慢慢隱去了，天空也逐漸變暗。
“既然為我慶祝生日，為什麽不署名你是誰？”
回應他的只有沈默。
整個空間都是黯淡的灰白，像醫院的四面墻壁。
“你在哪裏？”
岐玉好奇地四處張望。
收到了祝福，那個“人”卻不肯現身。
系統顫抖不已，滋滋作響：【我在這裏沒有任何權限……好像一個被拍扁的餅！】
‘統統，你越來越幽默了。’
【難道是高維度世界的某個角落？！……這只可能是Downtown游戲為你慶生。】
‘不知道。’
因為沒有人回應我。
Downtown的系統，是個笨蛋啞巴？
在系統空間裏徘徊了太久，岐玉對時間已經缺乏概念，他的生日，他自己都沒有多少印象了。
他也默默對自己說了一句，生日快樂，岐玉。
光線漸漸散開模糊，視野重新回歸於黑暗。
【回來了！】
系統松了口氣。
它的程序和數據都紊亂了，不得不重新啟動進行整理。
系統很清楚，它剛才看見的，也許就是高維世界的冰山一角。
高維者隨時都能捕捉和控制系統……
與此同時，岐玉洗了澡出來，在床上躺下休息了。
好困。
Zzzzzzzz……
【……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啊。】
‘為什麽害怕？’
他疑惑。
【Downtown是未知的怪物！】
‘對它來說，我也是未知的怪物吧，所以它對我很好奇。’
就像那些奇奇怪怪的玩家，也想著把他捉住帶走。
Downtown游戲論壇
熱帖
主題：有誰申請到了Su的直播觀眾資格，速速來報！！（抓狂
0L：可惡，我竟然沒有申請到？？？這次副本的大小姐是什麽設定？？好心大哥快和我說！（哭
1L：我也沒申請到，系統提示說申請人數太多了爆滿…………
2L：都說了我們大小姐是DT的頂流！。。而且這次Ning沒有開直播，只能在Su那邊看
3L：哈哈哈沒看的都吃大虧了，這次大小姐是小惡魔限定皮膚！
4L：什麽？？！
5L：【圖】【圖】
6L：臥槽。。。這小犄角、黑桃心魅魔尾巴……這翅膀！！竟然還有迷你人偶版本，好小好可愛（暈倒
7L：這張蹲在欄桿上的圖片好美哦，人美構圖美。。
8L：小人偶……！！我嘬嘬一口
9L：？？竟然還有手辦版本，Downtown你就說出不出周邊吧！
10L：我好恨啊我怎麽沒有搶到觀眾資格快詳細說說劇情。。
11L：這次大小姐是反派小惡魔啦，總之就是游走於兩個搞驅魔的男主身邊，他倆都心裏癢癢，但面對十字架又不得不克制，大小姐什麽也沒幹，他們自己就崩了，以至於副本提前結束。。xswl
12L：Su這次是男巫，做了大小姐的奴仆，心滿意足惹。。
13L：好可惡，Su怎麽每次都有劇透道具？？
14L：話說回來那個誰呢，Ning？他這次進副本了嗎？
15L：男主應該就是Ning，一個奇葩深櫃，都把大小姐惹煩了。。最後一個人對著丘比特之箭的雕像沈思
16L：什麽意思，他終於開竅了？
17L：Ning應該是修改了數據卡bug才搶到男主角色的吧（酸
18L：另一個角色應該是Kuang，他們幾個挺明顯的
19L：Ning沒有卡bug。
20L：？？Ning你來啦
21L：你怎麽不反駁一下說你開竅了的
22L：我不是Ning，只是路人。
23L：啊對對對，你不是Ning，這次大小姐心情怎麽樣？玩得開心嗎？
24L：他打架的時候很帥。看起來是挺快樂的，最後和奴仆們住在一起了。
25L：。。。最後一句怎麽那麽心酸？
26L：Ning你是不是喜歡大小姐啊哈哈哈哈
27L：再說一遍，我不是Ning。
28L：你拿望遠鏡看岐玉和別人其樂融融的時候，是什麽心情？
29L：……
30L：……
31L：發兩個省略號是什麽意思，Ning受刺激了？
32L：我看完直播的感覺，岐玉其實也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誒。
33L：Ning要氣死了吧～
34L：話說，Yuan什麽時候來論壇說說心路歷程？
35L：這一場的玩家是不是都有大小姐手辦啊？？能不能發來看看
——該帖子已被管理員[Yuan]刪除——
——刪除理由：[除非大小姐來問我，否則我不可能說。另外，我確實有岐玉人偶，拿積分換的，不給別人看。]——
[游戲空間]
Kuang從浴室裏走出來，見到鏡中的自己。
車禍在他的身體留下了猙獰刻痕。
無論進入哪個副本，拿到哪種角色，他的身上都有類似的痕跡。
那天晚上，惡魔岐玉闖入浴室，也見到了他的傷痕。
那時候，岐玉是否也想起了某個角色？
Kuang無法得知。
惡魔游蕩於黑夜與天空，來去自在……
神父的角色，為此難以自持。
Kuang對他的感情如影隨形，每一次都被帶入到角色意識裏。
仿若此時身上的傷痕。
他拿起了桌上的迷你人偶，垂眼輕輕摸了摸臉蛋。
【宿主，你仍然打算繼續進入下一場副本？】
‘是。’
【好的。】
【下一個副本，是……《男校》。】
[游戲空間]
Bo也用積分兌換了小卡和迷你人偶。
【宿主，你為此花了一筆巨額積分。】
男人一看見桌上的小人偶，神情就溫柔了不少。
好可愛的寶寶……
如果他本人能來空間該多好？
Bo嘆了口氣，又拿起了兌換的隨機小卡。
惡魔美少年站在陽臺，回眸看向他。
黑夜，月光，羽翼，犄角與黑桃心尾巴……
他仔細地將小卡收進卡套裏，與小人偶放在一起。
每天下線睡覺之前都得看一眼。
坐到沙發上，Bo抱了黑白貓咪定制抱枕，給自己泡了杯茶，在他墻上，掛著的是黑白長毛貓咪舔爪子的寫真。
【下一個副本《男校》，宿主得註意一些細節……】系統說，【從副本介紹來看，反派是一個小可憐，絕大部分角色都是惡人。】
“怎麽說？”
【是這樣的，反派原本是一個貧窮學生，私下女裝直播維持生活開銷，卻被同學們發現了。】
【大部分角色應該都欺負過反派，以至於後來被逐一報覆，宿主，你……】
Bo的腦海裏，霎時浮現出了拳皇大小姐的剛硬右勾拳。
啊噠～
他溫聲說：“被報覆幾下罷了，沒關系的。”
【宿主……】
系統欲言又止。
“那些整天打打鬧鬧的男人，岐玉是不會喜歡的。”Bo嘆氣說。
——世界·人偶·完結——
主播+校園～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私會？
岐玉從他手裏拿回了尾巴，奇道：“只是在房間裏坐著而已。”
溫青空冷冷看了他背後那個人：“你和惡魔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穿著睡袍的路格蘭站在床前，附身將亂了的床單鋪好，說：“沒做什麽。”
……驅魔人和惡魔共處一室，卻連十字架和聖水都沒有拿？
床上明顯還被惡魔躺過，剛才進來的時候他看見了幾縷融化的羽毛。
溫青空並不相信同僚的說辭。
正想繼續質問路格蘭……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。
是惡魔。
溫青空的視線往下，惡魔穿了短褲，露著一對雪白緊致的長腿，今天穿的是短襪，堪堪遮住腳踝。
一條細細的黑桃心尾巴不耐煩地狂甩著，突然啪地打在了溫青空肩上——很快，尾巴尖尖托著他的臉，讓他擡頭。
“神父，你不應該問我嗎？”
惡魔長著一副少年的軀體，看著比他還小一些，不穿制服也像是教會學校裏的中學生。
他揚起臉，睫毛微微翕動了幾下，底下是森林似的綠眼眸。
只要盯著他看，溫青空心裏就升起些奇異的感覺。
惡魔具有引誘人類的邪惡能力……
沈默了幾秒，溫青空還是開口問了：“你們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“我進來看看他是不是還在偷窺對面。”
“你怎麽進來的，變成人偶？”
“是啊。”
惡魔坦誠承認。
溫青空輕輕嗯了聲：“下次別來了。”
岐玉看了看桌上的鐘表，想著是時候回家睡覺了。
這時候室內已經有一個驅魔人，一個神父，對他來說很是不利，但窗戶很大，他隨時都可以跳出去展開翅膀。
溫青空卻叫住他。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他是一個相當年輕的神父，總是面色蒼白，以黑冷的眼瞳註視著旁人。
岐玉對他的印象就是那次在橋上的沖突。
現在卻在問他的名字？
但也不是不能說。
“岐玉。”
溫青空神色稍稍緩和了些，又打算繼續問下去，但這時候，少年已經走到了窗前，長發被風輕輕撩起，在陽光下有著柔亮的色澤。
惡魔準備翻窗回家了。
溫青空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不想讓他走。
“你一直住在邊境，是為了做什麽？”
“這不關你的事吧？”
岐玉詫異。
“邊境這邊很混亂，而且我知道你好像很少傷人，既然如此更不該待在這裏。”溫青空說。
難道待在王都隨時被抓走嗎？
岐玉奇道：“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麽？”
路格蘭此時也走過來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：“坐下來談談吧。”
這很像是神父驅魔人對惡魔的某種誘騙……
可惜了，他們打不過我。
岐玉也好奇他們究竟想做什麽。
任憑兩人打量著自己，他沒有半分不自在，反過來仔細打量著這兩個修士。
“你們好像對惡魔都很有興趣？”
無人反駁。
路格蘭承認了，盯著他說：“是，我對你有興趣。”
無論是路格蘭還是溫青空，他們都接觸過不少惡魔，只是沒有一個像岐玉這樣古怪的……
“我可沒有引誘你。”
“但你出現在我的夢裏。”
“那是你的問題，問問你自己吧。”
“我不明白。”
路格蘭的神情，也出現了一絲空白。
變態當然不能理解這些了。
“既然你們也發現我不傷人了，那就算了吧，不要再找我了。反正我大概也不會再回王都。”
岐玉眨了眨眼，翅膀也跟著山林幾下。
溫青空微微皺了眉：“你準備去哪？”
岐玉不回答這個問題。
嘖，這根本不管你們的事。
路格蘭忽然問：“你為什麽要我的靈魂，是因為我的靈魂和別人的不一樣嗎？”
岐玉稍微想了想，他現在看到的主要角色的靈魂都非常幹凈，也不知道為什麽。
“你既然不情願把靈魂給我就沒有必要問，不過……我好奇你們會不會成為惡魔奴仆？”惡魔少年忽然俯下身，稍微靠近了些，臉上有種散漫的笑意，“比如把你的靈魂交給我？”
他這句話是對溫青空說的。
溫青空見他挨近，那捧濃黑的長發從肩上垂灑下來，飄下了一縷縷花香。
惡魔的眼睛像是切割的寶石，如此凝視著人類，就像是某種引誘。
“不可能。”
溫青空斬釘截鐵。
“好吧，那就拜拜了。”
一陣狂亂氣流驟然從身前掀開，窗簾被卷起搖擺，始作俑者的惡魔少年已經走到窗前，他一躍而下，濃黑的羽翼在空中猛然展開。
溫青空不知為何心裏猛地一跳，下意識地沖到窗前，但惡魔的身影已隱沒蒼穹。
路格蘭仰頭看著天空，面無表情說：“你很激動。”
“你很關心惡魔。”
“是。”
溫青空冷聲說。
【你看看，他們也不去打別的魔鬼，就一個勁兒盯著你。】
‘所以？’
【不如你犧牲一下讓他們殺掉吧。】
‘你在說什麽鬼話。’
也得他們能殺掉我才行吧。
落在一個僻靜地方，岐玉四處看看，沒有行人，他慢慢走到街上，決定在路邊買點什麽。
十來分鐘後，他在店門前饒有興致看裏邊的烤玉米。
溫青空這時又出現了。
他站在身邊，也看玉米。
“你想吃玉米？”
岐玉問他。
“不是。”
溫青空攥住了他的手臂，皺眉說：“你該回去了。”
“什麽意思，我不能出來玩？”
“你是惡魔。”
“別太欠揍了，少管我！”
岐玉惡狠狠推開他。
他剛把自己的翅膀犄角都遮起來了，以至於當街打架不太方便。
算了，回家吧。
他甩開身後的神父，找了條近路回別墅。
一進巷子，岐玉就剎住腳。
墻邊倚著一個年輕人。
棕發，黑衣，眼睛盯著他看。
“你有事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藏著聖水等我是吧。”
“我沒帶出來。”
“雙手伸出來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
“只是看你回家了沒有。”
別太變態了！
岐玉決定無視他，繼續往外走。
別墅門口，一輛檸檬黃跑車橫著放，旁邊還站了個金毛伯爵。
“你怎麽不上去？”
岐玉詫異。
夏明倫正煩躁地抓著頭發，一見他出現就露出溫和的笑靨：“唉，我在等你……誰知道你跑哪裏去了，跟誰一起出門玩了？”
“沒有，我去看了看驅魔人。”
“你怎麽自己去了不叫我？萬一被……”
“他們打不過我的哦。”
“好吧，對了，我給你帶東西了。”
夏明倫這時從跑車裏拿起了一大捧玫瑰花，冷藍色的玫瑰花束，裏面還藏著一只黑長發的人偶——穿著古典的紫色蓬蓬裙，眼睛呆呆的。
“這個娃娃真的好像你，我剛剛去玩偶店取回來了。”
岐玉湊近一看。
嗯？
這不就是路格蘭桌上那只人偶嗎？
【他們怎麽買一家店的玩偶？？難道私下還一起交流養你的心得？】
“謝謝你的花。”
岐玉低頭聞了聞了玫瑰。
夏明倫莞爾：“不客氣，藍色也很適合你。”
他把人偶留給了夏明倫，旋即倆人上樓去了。夏明倫非常殷勤，倒了牛奶和蜂蜜，又問餓不餓，打算自己去做鮮肉煎餅。
一回頭，他發現桌上有兩個人偶。
人偶岐玉，就站在那另一個假人偶旁邊。
“師傅做得好像啊。”
岐玉湊近去看了看，幾乎臉貼著臉。
遠遠看去，就是兩個小岐玉在彼此擁抱。
這也太可愛了……
夏明倫走過去，手指點了點岐玉的臉頰。
“你比人偶好看一點。”
“走開，不要打擾我。”
“你好兇啊……”
夏明倫剛說完就被踢了一腳，又想去摸他的腦袋，卻岐玉被狠狠咬了一口。
他嘶了聲松手，發現食指上留下了一圈細小牙印。
岐玉轉過身，饒有興致地摟著自己的人偶，先摸摸頭發又看看眼睛。
真的好像啊。
之前沒有仔細看，現在才發現玩偶師傅做得很細致，連淚痣都畫出來了。
【你也準備玩人偶了？】
與此同時，柳序郕上樓來了。
“寶寶，你在玩游戲嗎？”
岐玉對自己的人偶愛不釋手，繞著人偶轉了一圈，費勁地從夏明倫送的藍玫瑰裏拔了一支出來，放在了人偶身邊做背景。
他說：“這樣就更像了吧？”
柳序郕莞爾：“是有一點。”
又擺弄了一會兒人偶，岐玉開始犯困了，但夏明倫還在廚房裏做煎餅。他打了個哈欠，陪柳序郕聊了一會兒天。
照理說，按照原著的發展，柳序郕因為得罪了聖教會，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被殺掉了才對。
是誰拯救了他？
是劇情？還是Downtown呢？
【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你救了他吧……】系統說到這裏也數據紊亂了，【因為你的存在，路格蘭和溫青空都抓著你不放，沒空搭理柳序郕，現在多了皇室和聖教會的沖突，他們更沒空搭理了。】
‘我救了一個人類？’
岐玉覺得好笑，他究竟是惡魔，還是天使？
【你當然是魔鬼了！】
系統氣死了。原本按照劇情發展，路格蘭、溫青空二人此時本該在北方驅魔奮鬥，不斷升級，如此才打敗了人偶惡魔岐玉，但因為各種蝴蝶效應，現在他倆都待在邊境，根本打不過惡魔。
換句話說，這只魔鬼豈不是永遠無敵了？
無敵的惡魔，此時只有十五厘米高，他已經撇下和系統的對話，閑著沒事開始扯玫瑰花花瓣。
你一朵，我一朵……
矮矮的人偶蹲在桌上，認真地扯著玫瑰花瓣。
一只手突然輕輕把他推倒了。
人偶跌坐在了玫瑰花上，生氣地一回頭：“誰推我？”
柳序郕歉意地看著他：“抱歉，寶寶，沒想到你這麽輕。”
他站起身揉揉屁股，感覺有點疼。
轉過身，他一腳踩在了柳序郕手背上，狠狠在上邊蹦了幾下。
“不準推我！”
他說道。
這點痛感，還不如跳跳糖融化時蹦得疼，柳序郕垂頭誠懇認錯，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臉蛋。
樓上的其他人也走下來了。在這棟別墅裏，岐玉與柳序郕住最頂樓，宿淩住三樓，付北二樓，來旅游的夏明倫住在一樓，目前還沒有打過架，尚且算是和諧。
宿淩坐到他身旁，把一朵玫瑰放到他頭頂。
“不要，很重的。”
岐玉把玫瑰拿開了。
宿淩問他：“你今天出去玩了？跟誰一起的？”
這句話怎麽那麽熟悉？
“沒有，我一個人。”
“現在外面的修士很多，以後不能一個人過去。”
“嗯嗯知道了。”
岐玉敷衍了之。
付北也剛從外面回來，他在衛隊工作，白天需要在附近持槍巡邏，有一半的時間都不在家裏。
他垂眼，捏了一下岐玉的耳朵。
人偶的耳朵很小，只有一丁點大。
軟軟的。
“你下班了？”
岐玉挪開他的手，給了他一片玫瑰花瓣。
付北對別人送岐玉的玫瑰不感冒，隨手放在一邊。
他低頭看了人偶身上的衣服。
短褲，無袖的T恤。
他想著，明天出門的時候買一些新衣服。
岐玉可以穿顏色鮮艷的夏裝。
粉色，粉藍色……這些都很適合他。
把玫瑰花瓣丟在一邊，岐玉坐在紙巾盒子上，托著腮說：“我想養魚了。”
宿淩差點以為他說的是那種養魚，眼神霎時一變。
……終於準備養魚了嗎？
他第一個報名。
又看小人偶對他比劃說：“我要這麽大的，不要鯊魚。”
……原來是那種魚。
——你在失望什麽？
——哈哈哈哈主播的心思都寫在臉上
——我們惡魔少爺是不需要養魚的！魚自己游過來好嗎
——別墅裏好多人啊.jpg
——大家都來加入這個家啦
付北想了想：“你喜歡的話，我們明天去買。”
柳序郕笑著說：“寶寶又想養寵物了？不如再種點什麽？”
“我可以種番茄。”岐玉琢磨說，“說起來，現在首都的局勢怎麽樣了？”
宿淩解釋：“有了惡魔的支持之後，皇室和教皇仍在溝通。”
惡魔在這個世界，是超級厲害的幕後Boss……
岐玉不由得心想。
【……你，差不多就行了。】
岐玉嘖了聲：‘承認吧，我在這個世界很強。’
岐玉打算去睡一覺，他一走，客廳的幾人立刻就地解散了。
穿著圍裙的夏明倫從廚房走出來，才發現室內已經空空如也，只有玫瑰花放在桌上。
岐玉去睡覺了？
做好的鮮肉煎餅無人問津，他只好自己先吃掉一塊。
過了不久，夏明倫去了趟岐玉的房間，猜到他在睡覺，也沒敢敲門，只好自己在四樓客廳翹起腿看電視機。
節目恰好是說皇帝和聖教會的新沖突。
也不知道那邊怎麽樣了？
過了半小時，岐玉醒了。
他磨磨蹭蹭地在臥室待了幾分鐘，忽然想起來夏明倫的煎餅。
推開門走了出來，他遠遠看見金發的伯爵坐在沙發上，正端詳著電視，一個驚悚神秘節目，主持人與嘉賓正用圖示描述魔鬼的特征。
“氣質非常邪惡，長著犄角、尾巴、翅膀……”
夏明倫看得入神，等到人偶跳到扶手上了才發現。
他立刻把人偶摟進懷裏：“我們一起看電視吧？你看，他們正在解說你的那次鄉村大鬧。”
岐玉：……
這也要解說？
兩人坐著一起看電視，不多久，客廳進來了另一個男人。
“惡魔大人，給你的。”
宿淩將一個圓形的透明魚缸放在茶幾上。
魚缸裏有好幾條魚，都是銀白色的，在陽光下鱗片幾乎發著光。
岐玉眼睛一亮，猛地掙開了夏明倫的手，湊近去看。
夏明倫：“……”
宿淩笑了：“這怎麽樣？你喜歡嗎？特地買了銀色的。”
迷你人偶興奮地繞著魚缸走了好幾圈，甚至扒著到了魚缸邊上，趴在玻璃上看。
可愛小魚……！
這天下午他收到了不少新魚，最誇張的是柳序郕，他叫來了工人，打算在別墅弄一個巨型魚缸。
“巨型魚缸？我可以進去吧，穿迷你潛水服……”
岐玉浮想聯翩。
柳序郕喜歡看他開心的樣子，俯身說：“你當然可以進去，弄成海洋的樣子也可以。”
付北出門上班，這時快到傍晚才回來，他拿出了一封信。
信件是從王都寄送給岐玉的，他在路上被王都的皇室侍從攔了下來。
“是皇帝找你。”
“他？”
岐玉打開了信件。
的確是皇帝的親筆，他請惡魔回到王都，沒有寫明原因，但他大概猜到了，教皇不肯讓步，皇室也不情願。
岐玉的本意並不是參與政教戰爭，皇帝有軍隊，教皇也有，以以往的情形來看反而不容易打起來。
如今的聖教會已與之前的不同，惡魔的傳說，漸漸不再只是傳說，太多人曾見過王都天空曾掠過的羽翼惡魔的身影，在皇帝的示意之下，這種流言傳得越來越多。話裏話外，都在述說神權統治者的過失，以至於教皇為此煩惱。
岐玉之前答應了皇帝要幫他，回去也不是不行。
商議之後，他決定翌日啟程回到王都。
算起來他們好像也沒有在邊境待很久……
岐玉仔細想想，也就幾周而已？
但沒關系，過段時間他們還是會再回來這裏，或者幹脆返回萊爾莊園。
付北對回王都沒有異議，將岐玉送回房間之後，他洗了個澡，擺弄了一下床頭櫃上的迷你覆刻人偶，等他回到客廳，發現一只黑發人偶在地板踮起腳，看放在夾子上的銀魚。
岐玉很喜歡小魚大魚……
付北將岐玉捏起來，放到手裏。
“一起出去看看別的魚？”
他問。
“外面也有魚嗎？在哪？”
“店裏的魚。”
付北摟著迷你岐玉，帶著他到了花鳥街，給他看了寵物店的那些觀賞魚。
“這麽漂亮……”
岐玉恨不能跳進去和魚們一起游泳。
“下次我們回邊境就來買。”
付北笑道。
寵物店賣魚的地方十分寬敞，堆著各種玻璃魚缸，有大有小。岐玉是人偶狀態，悄悄指揮著付北帶著他逛來逛去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他總是覺得玻璃對面似乎有個人影……？
一個棕色頭發的年輕人，模模糊糊地站在魚缸的另一端，隨著他們移動。
對方只是在看魚？
好怪。
過了半小時，兩人才慢悠悠回家。
付北抱著人偶與他步行回別墅。
遠處吹來了涼快的風，岐玉坐在他肩頭，愜意地瞇起眼睛，說：“我喜歡度假，可惜得準備回去了。”
付北也感覺到，這段時間，岐玉的心情很好。
他喜歡這樣的日子，付北也喜歡。
“你未來的生活也是這種快樂的日子。”付北忽然對他說，“我許個願吧。”
“你在對我許願嗎？”
“嗯。”
魔鬼需要滿足奴仆的心願。
奴仆的願望，反而是希望魔鬼快樂？
你不該對我許願金銀財寶、滔天權勢嗎？
岐玉不太理解，本想繼續問，但身邊走來了幾個男人，付北捏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別說話。
來人都是付北的同僚，他們一行人往回走。
付北這時往回瞄了一眼，在一處墻邊，瞥見了跟在他們身後許久的身影——一個棕發的年輕修士……看樣子像是驅魔人。他微微皺了眉，不明白對方從花鳥街一路尾隨的意義。
翌日，幾人啟程回王都。
載著惡魔的那輛車上，為了安全，他們堆著不少熱武器。
人偶狀態的岐玉饒有興致地摸摸這把槍，又摸摸那一把，就差把腦袋伸進去看看了，很快就被宿淩拎著後衣領塞進口袋。
“這些是準備應付追來的聖教會人士。”銀發男人認真對他說，“如果有沖突，你就躲進口袋裏，知道了嗎？”
岐玉：？
我可是戰鬥力很強的魔鬼……
“我打他們才差不多吧！”
“你別出手。”
“我跟他們打沒關系，但你就算了，免得他們更有理由針對你。”
宿淩解釋道。
付北也說：“你就假裝自己不存在，也許聖教會幹脆就離開了。”
真是的……這麽麻煩。
他們開了一共幾輛車，帶著各種武器，出發王都。
盡管宿淩、付北都擔心路上發生變故，但出乎意料，夏明倫大概和修士們說了些什麽，路上只有些小打小鬧而已，以至於岐玉等了很久，什麽也沒等到，只能一路都在車上呼呼大睡。
此時的王都與以往不同，街道上彌漫著一種奇妙的氛圍。惡魔事件發生之後，此事在皇帝的授意下長得沸沸揚揚，聖教會卻一直沒能捉住那只黑羽惡魔，權威也無形之間慢慢下降了。
但王都的生活與之前沒有太多分別，小攤販們依然徘徊於街道，商店掛滿琳瑯滿目的商品，大教堂聳立。
皇宮寂然森冷，年邁的皇帝坐在書桌之後，蒼老的臉在見到付北和男巫時，頓時煥發了笑意，準確地說，他的笑容是為了男巫手中捧著的惡魔人偶。
“如今惡魔大人返回，我的力量也將增強。”
“你對付完教皇了？”
岐玉反問他。
在岐玉看來，皇帝的說辭，開始有了些點野心泛濫的氣味，也許已經不甘心只打敗教皇了吧？
但這一切已經漸漸與岐玉無關，這是皇室與大貴族之間的矛盾。
他變回了惡魔形態，坐在書桌上。
穿著短褲和小靴子的年輕少年，頭頂犄角，背後長著巨大的黑翅膀。書房裏的擺件和文件，紛紛在翅膀掀起的氣流裏逐一跌落。
皇帝仰望他，他的面孔讓人懷疑是純潔天使，也像是最愉悅的魔鬼。
顯然，魔鬼已經對皇宮興趣缺缺了。
“惡魔大人準備離開了嗎？”
“是的，”岐玉想了想，“過段時間，我帶我的奴仆們去別的地方度假。”
當天晚上，王都再次出現惡魔現身的傳聞，還是那一只人形惡魔，生得巨大的黑色羽翼，頭頂犄角，徘徊於皇宮與王都中心的夜空，引得眾人驚呼，聖教會卻對此卻無能為力焦頭爛額。
皇宮的一處宮殿被贈予給了惡魔大人，當然，旁人並不知情，只奇怪為何有好幾位年輕人成了皇帝的寵臣？
在客廳桌上，一只小小的人偶盤腿坐著，捏著一疊卡牌，小心地搬動著。
他計劃把這局贏下來，懲罰夏明倫這段時間都去做鮮肉煎餅。
宿淩見他盤腿坐了很久，用魔法捏了一個迷你椅子讓他坐下。
付北的砝碼是最早輸得精光的，早早被岐玉趕去了失敗者沙發，他盯著桌上的小人偶，良久，摸了一下岐玉的臉。
“你明天待在皇宮還是出門玩？”
他問。
“手拿開……我也不知道，有空就去摘花吧。”
“好。”
付北已經習慣這種跟隨惡魔的生活。
這時傭人敲了門，說起有人上門來拜訪了。
岐玉以為是柳序郕又翩躚出現，但聽完描述，發現來的人竟然是驅魔人路格蘭。
皇帝和聖教會正在談判，關系稍微緩和了些，但教士們還是被禁止無命令進宮，大抵他也是今天教皇的隨從。
岐玉不想見他，於是幹脆拒絕。
“這一次我必贏！”
夏明倫信心十足地甩出了一張紅桃k，差點把桌上的人偶岐玉撞歪。
到了夜裏，玩了一晚上的幾人都去休息了。
三更半夜，岐玉在花園散步。
他展開翅膀，停在了草坪一處天使雕像旁邊，歪頭看丘比特的利箭。
草坪的另一頭，陡然有人叫住他。
“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路格蘭問他。
“你不會又想說我引誘你了吧？”
惡魔少年朝他飛來，輕盈地停在他身前。
路格蘭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。他只是對惡魔很感興趣，但為什麽如此感興趣？他自己也不明白。
對話只持續到這裏，惡魔湊近了看他一眼，下一刻就失去興趣，騰空離開。
美麗魔鬼的身影，漸漸消失在天際。
路格蘭的視線緊緊追著他，直到再也看不見。
……惡魔又走了。
目光慢慢往下挪，路格蘭與對面的丘比特雕像四目而視。
丘比特天使手中唯一一支愛情之箭，瞄準的對象是他。
鑒於如今聖教會與皇室之間的緊張關系、皇帝與皇子的不睦，溫青空只能去住之前提供給修士的住所。
讀完了經文，他的內心逐漸恢覆了平靜。
然而當他再次見到隱匿在夜色裏、若隱若現的惡魔，他的心不可自控地沸騰起來。
從天而降的惡魔，再次落在陽臺，正低頭嗅一盆白茉莉花。
他的長發如墨水一般流淌下來，黑桃心尾巴輕輕晃悠著。
“聽說你今天進宮了，我路過來看一眼。”
惡魔如此說道。
“你回王都了。”
溫青空低聲說。
溫青空前陣子住在邊境，很長一段時間壓根見不到惡魔的蹤影，還以為他消失去了地獄。
因為這種猜測，溫青空的情緒一度變得煩亂。
惡魔沒有誘惑他，但他早就被渴望誘惑了。
此時少年站在陽臺門口，四處看了看。
“進來吧。”
溫青空說話時，藍寶石耳墜輕輕晃動。
“你邀請惡魔進屋？”
“嗯。”
“不去。”
惡魔拒絕了。
樓下傳來一道聲線，岐玉仔細從陽臺往下看，遠處，路格蘭面無表情朝這邊走來，問：“你怎麽在他那裏？”
“不行嗎？”
惡魔朝他們一笑，踩著欄桿飛向了空中。
少年展開羽翼，黑桃心的尾巴甩了一下，漸漸消失在視線裏。
溫青空追到陽臺，只碰到了他的一角柔軟羽翼。
……岐玉回去找他那幾位奴仆和朋友了。
他心想。
此時的夜空，月亮朦朧，星辰格外耀眼。
岐玉喜歡飛行。
天空只有他一個人，永遠自在。
不知為何，耳畔陡然“叮”地一聲響，他眼前的畫面突然像是被撕扯扭曲了——星星都被扯成了射線。
但下一刻，又恢覆了正常。
‘是你做的？’
【？？不是我啊，怎麽回事？】
系統震驚。
‘空間bug？’
【有可能，就好像網絡波動……等等！】系統突然驚叫，【我收到了副本結束的通知……】
‘結束？為什麽？’
【我也不清楚，這個副本結束的標準……理論上應該與主角的狀態有關，主角走完了劇情線、感情線，那麽故事就happy ending了。】
但是，明明驅魔人和神父還沒有開始冒險，沒有升級，也還沒有殺死惡魔，故事卻就此戛然而止……
系統沈默。
一涉及到這種非數字數據而關乎人類情感的問題，程序總是無法正確分析理解。
這個副本的進度，甚至與之前因為感情線而導致的劇情扭曲不同。
反派惡魔只是和主角們聊過幾句、打過架而已。
沒有接吻，沒有牽手，也沒有擁抱。
他們甚至連朋友都不是，陣營仍然對立。
最後一次對話也沒有什麽不妥的，但故事卻就此終止了。
為什麽？主角們瘋了嗎？
系統無法理解。
岐玉落在窗臺上，打開窗戶回到客廳。
倒計時開始了。
此時其他人都還在各層樓裏。
宿淩正在廚房切一個蘋果，他顯然不怎麽常切水果，刀工十分費勁。
付北站在窗邊，抽著一支煙，不知道在想什麽，微微皺著眉。
夏明倫還在客廳洗牌，一見他出現，揚眉問他：“明天要不要出去玩？”
故事要結束了。
看到付北把煙掐了，岐玉與他說：“你想抽就抽吧。”
“在戒煙了。”
付北解釋。
岐玉又去調侃宿淩：“不會切就算了。”
“我怎麽不會了？”
宿淩又拿了一個蘋果。
岐玉吃了一塊蘋果，下樓時遇到了參加宴會回來、穿得胡裏花哨西服的眼鏡男人，柳序郕頭頂禮帽，上邊綴著黑羽毛綠寶石。
他一擡頭，就瞥見視野裏出現了一只小惡魔。
“寶寶，你是在等我回家嗎？”
“唔，不是。”
“我喝酒了，先去洗個澡再來找你。”
柳序郕捏捏他的臉。
岐玉把他趕走了，上了樓，他在窗臺上往外看，這一次卻沒有見到類似的扭曲場景。
他再次揮動翅膀，升上夜空。
宴會剛剛結束，女士先生們不由得驚呼惡魔又一次現身了，紛紛脫帽致禮。
顯然在此之後的幾個世紀，王都乃至整個帝國，都將流傳著惡魔的傳說——他長著人類的面龐、犄角、黑桃心的尾巴與一對邪惡羽翼，是他讓驅魔人與神父束手無策，讓聖教會的威名漸漸有了裂痕。每天晚上，惡魔自由自在地玩耍，但他也準時回家，與自己的親密奴仆們待在一起……
【世界已結束。】
【宿主請回到系統空間……】
理論上應該出現這樣的字樣。
每次世界結束時，系統就把他拉入到空間裏。
這一次，眼前卻是一片虛無黑暗。
不是系統空間……
這又是哪裏？
漸漸地，天邊泛起了一點魚肚白，像是天快亮了。
有點意思。
岐玉揉了揉眼睛，打算迎接太陽的光輝。
但從天邊蔓延而來的不是陽光，而是……一行字。
[生日快樂，岐玉。]
咦。
生日？
系統竟然特地為他慶祝生日嗎。
這可不像是系統的作風。
【？？？？？】系統尖叫，【這是哪裏，這不是我的空間！！】
‘果然不是你。’
究竟是誰？
Downtown系統？
生日快樂的字樣，是一行筋骨淩厲的毛筆字。
字樣慢慢隱去了，天空也逐漸變暗。
“既然為我慶祝生日，為什麽不署名你是誰？”
回應他的只有沈默。
整個空間都是黯淡的灰白，像醫院的四面墻壁。
“你在哪裏？”
岐玉好奇地四處張望。
收到了祝福，那個“人”卻不肯現身。
系統顫抖不已，滋滋作響：【我在這裏沒有任何權限……好像一個被拍扁的餅！】
‘統統，你越來越幽默了。’
【難道是高維度世界的某個角落？！……這只可能是Downtown游戲為你慶生。】
‘不知道。’
因為沒有人回應我。
Downtown的系統，是個笨蛋啞巴？
在系統空間裏徘徊了太久，岐玉對時間已經缺乏概念，他的生日，他自己都沒有多少印象了。
他也默默對自己說了一句，生日快樂，岐玉。
光線漸漸散開模糊，視野重新回歸於黑暗。
【回來了！】
系統松了口氣。
它的程序和數據都紊亂了，不得不重新啟動進行整理。
系統很清楚，它剛才看見的，也許就是高維世界的冰山一角。
高維者隨時都能捕捉和控制系統……
與此同時，岐玉洗了澡出來，在床上躺下休息了。
好困。
Zzzzzzzz……
【……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啊。】
‘為什麽害怕？’
他疑惑。
【Downtown是未知的怪物！】
‘對它來說，我也是未知的怪物吧，所以它對我很好奇。’
就像那些奇奇怪怪的玩家，也想著把他捉住帶走。
Downtown游戲論壇
熱帖
主題：有誰申請到了Su的直播觀眾資格，速速來報！！（抓狂
0L：可惡，我竟然沒有申請到？？？這次副本的大小姐是什麽設定？？好心大哥快和我說！（哭
1L：我也沒申請到，系統提示說申請人數太多了爆滿…………
2L：都說了我們大小姐是DT的頂流！。。而且這次Ning沒有開直播，只能在Su那邊看
3L：哈哈哈沒看的都吃大虧了，這次大小姐是小惡魔限定皮膚！
4L：什麽？？！
5L：【圖】【圖】
6L：臥槽。。。這小犄角、黑桃心魅魔尾巴……這翅膀！！竟然還有迷你人偶版本，好小好可愛（暈倒
7L：這張蹲在欄桿上的圖片好美哦，人美構圖美。。
8L：小人偶……！！我嘬嘬一口
9L：？？竟然還有手辦版本，Downtown你就說出不出周邊吧！
10L：我好恨啊我怎麽沒有搶到觀眾資格快詳細說說劇情。。
11L：這次大小姐是反派小惡魔啦，總之就是游走於兩個搞驅魔的男主身邊，他倆都心裏癢癢，但面對十字架又不得不克制，大小姐什麽也沒幹，他們自己就崩了，以至於副本提前結束。。xswl
12L：Su這次是男巫，做了大小姐的奴仆，心滿意足惹。。
13L：好可惡，Su怎麽每次都有劇透道具？？
14L：話說回來那個誰呢，Ning？他這次進副本了嗎？
15L：男主應該就是Ning，一個奇葩深櫃，都把大小姐惹煩了。。最後一個人對著丘比特之箭的雕像沈思
16L：什麽意思，他終於開竅了？
17L：Ning應該是修改了數據卡bug才搶到男主角色的吧（酸
18L：另一個角色應該是Kuang，他們幾個挺明顯的
19L：Ning沒有卡bug。
20L：？？Ning你來啦
21L：你怎麽不反駁一下說你開竅了的
22L：我不是Ning，只是路人。
23L：啊對對對，你不是Ning，這次大小姐心情怎麽樣？玩得開心嗎？
24L：他打架的時候很帥。看起來是挺快樂的，最後和奴仆們住在一起了。
25L：。。。最後一句怎麽那麽心酸？
26L：Ning你是不是喜歡大小姐啊哈哈哈哈
27L：再說一遍，我不是Ning。
28L：你拿望遠鏡看岐玉和別人其樂融融的時候，是什麽心情？
29L：……
30L：……
31L：發兩個省略號是什麽意思，Ning受刺激了？
32L：我看完直播的感覺，岐玉其實也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誒。
33L：Ning要氣死了吧～
34L：話說，Yuan什麽時候來論壇說說心路歷程？
35L：這一場的玩家是不是都有大小姐手辦啊？？能不能發來看看
——該帖子已被管理員[Yuan]刪除——
——刪除理由：[除非大小姐來問我，否則我不可能說。另外，我確實有岐玉人偶，拿積分換的，不給別人看。]——
[游戲空間]
Kuang從浴室裏走出來，見到鏡中的自己。
車禍在他的身體留下了猙獰刻痕。
無論進入哪個副本，拿到哪種角色，他的身上都有類似的痕跡。
那天晚上，惡魔岐玉闖入浴室，也見到了他的傷痕。
那時候，岐玉是否也想起了某個角色？
Kuang無法得知。
惡魔游蕩於黑夜與天空，來去自在……
神父的角色，為此難以自持。
Kuang對他的感情如影隨形，每一次都被帶入到角色意識裏。
仿若此時身上的傷痕。
他拿起了桌上的迷你人偶，垂眼輕輕摸了摸臉蛋。
【宿主，你仍然打算繼續進入下一場副本？】
‘是。’
【好的。】
【下一個副本，是……《男校》。】
[游戲空間]
Bo也用積分兌換了小卡和迷你人偶。
【宿主，你為此花了一筆巨額積分。】
男人一看見桌上的小人偶，神情就溫柔了不少。
好可愛的寶寶……
如果他本人能來空間該多好？
Bo嘆了口氣，又拿起了兌換的隨機小卡。
惡魔美少年站在陽臺，回眸看向他。
黑夜，月光，羽翼，犄角與黑桃心尾巴……
他仔細地將小卡收進卡套裏，與小人偶放在一起。
每天下線睡覺之前都得看一眼。
坐到沙發上，Bo抱了黑白貓咪定制抱枕，給自己泡了杯茶，在他墻上，掛著的是黑白長毛貓咪舔爪子的寫真。
【下一個副本《男校》，宿主得註意一些細節……】系統說，【從副本介紹來看，反派是一個小可憐，絕大部分角色都是惡人。】
“怎麽說？”
【是這樣的，反派原本是一個貧窮學生，私下女裝直播維持生活開銷，卻被同學們發現了。】
【大部分角色應該都欺負過反派，以至於後來被逐一報覆，宿主，你……】
Bo的腦海裏，霎時浮現出了拳皇大小姐的剛硬右勾拳。
啊噠～
他溫聲說：“被報覆幾下罷了，沒關系的。”
【宿主……】
系統欲言又止。
“那些整天打打鬧鬧的男人，岐玉是不會喜歡的。”Bo嘆氣說。
——世界·人偶·完結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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